不唯書、不唯上,崇尚實際的彭德懷在上書遭批判、被罷官之后,依然求真務實,深入基層,調查研究,大膽進言。用他自己的話說,“我吃了人民的飯,就要為人民做事,替人民說話。”“我這個人,拿共產黨員標準來衡量很不夠,但有一條我是做到了,就是敢講真話,實事求是。”(載《彭德懷羅瑞卿體察實情敢講真話》,軍事誼文出版社1993年版,第43頁。)
1961年11月3日至2月23日,彭德懷第二次回到家鄉湘潭縣調查,他雖然年歲已高,處境也與1958年冬回鄉考察時大不相同。但他以一個共產黨員特有的高風亮節和求實精神,先后調查了3個區7個公社10多個大隊,接觸了2000多群眾和干部,細心傾聽了他們的呼聲和意見,收集了關于農業、林業、副業、手工業、集市貿易等方面的情況,在認真研究分析后,寫成了4個調查報告,義無返顧、實事求是他向黨中央、毛澤東反映下情,諫訴人民群眾的疾苦,提出國家經濟建設的設想。1965年12月,復出后的彭德懷任西南三線副總指揮,為了掌握第一手資料,他在半年多的時間里,曾三次作長途視察,足跡遍步從四川西部金沙江到貴陽之間20個市縣的廣大地區。通過實地調查研究,他對大三線建設充滿了信心,并殷切希望我們黨在經濟建設上,不要再犯1958年到1960年那樣大的主觀主義錯誤,要堅持實事求是的精神,就可以肯定,會做出偉大的成績來。(參見《彭德懷傳》,當代中國出版社1993年版,第704頁。)彭德懷在處于逆境的晚年,仍以飽滿的革命熱情,崇尚實際的模范行動,給黨的優良傳統和作風增添新的光彩,表現了一位革命家無論在任何境況下都始終堅持實事求是的崇高風范。
三、嚴于律己光明磊落
嚴于律己,光明磊落,是彭德懷優秀崇高的政治思想品格在其胸襟方面的突出反映,這在黨內是廣受贊譽的,堪稱一代楷模。
彭德懷一向嚴于律己,又公正無私,光明磊落。參加革命前的彭德懷,雖身為舊軍官,卻出污泥而不染,沒有舊軍隊中的腐敗習氣。他帶兵嚴格,要求士兵忠于職守,不許敲詐勒索百姓,不許賭博,不許嫖女人。對自己,他首先以身作則,嚴格自律,不吃小灶,不吸煙,不喝酒。舊軍隊的軍官普遍有五皮(即:皮靴、皮帶、皮包、皮鞭、皮手套)、三金(即:金戒指、金牙齒、金絲眼鏡),而彭德懷則沒有這些。在日常工作生活中,他不治逃兵,不吃空缺,不隨意打罵士兵,不搞體罰,實為舊軍隊中嚴于律己,公正無私之典范。
參加革命后的彭德懷,作為我軍一位統帶千軍萬馬的杰出統帥,其嚴于律己、公正無私、光明磊落的胸襟更加光彩無瑕。他杰出的軍事才能,英勇善戰的作戰韜略和無畏精神,使他戰功赫赫,功勛卓著,但他從不把勝利的功勞記在自己的帳上,總是歸功于黨中央和毛澤東,歸功于廣大官兵和人民群眾。1935年10月紅一方面軍長征到達陜北,結束直羅鎮戰役后,毛澤東賦詩贊譽彭德懷:“山高路險溝深,大軍縱橫馳奔。誰敢橫刀躍馬,唯我彭大將軍。”但彭德懷看到這首詩后,則把末句“唯我彭大將軍”改為“唯我英勇紅軍”。(參見《彭德懷傳》,當代中國出版社1993年版,第144頁。)1947年5月陜北三戰三捷后,在一次會議上,一位地方干部說:“打敗胡宗南,咱彭總立下了汗馬功勞。”應當說,這話一點也不過份,如果沒有彭德懷堅決貫徹執行黨中央毛澤東的作戰方針,如果不是他那鋼鐵般的意志和卓越的指揮才能,怎么能夠僅以兩萬多人就把十倍之敵打得抱頭鼠竄,丟盔撂甲呢?但彭德懷卻不同意這種講法,他嚴肅地說:“不對,那是毛主席指揮的功勞,部隊指戰員的功勞,陜北人民的功勞。我們這些人,只不過是在黨的領導下,作了一些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載《彭德懷在西北解放戰場》,陜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48頁。)這是何等的嚴于律己,公正磊落!1953年7月,彭德懷在接受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會議常委會授予他“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英雄”稱號和一級國旗勛章后,不止一次地說:“我是代表志愿軍全體指戰員接受的。”(載《懷念彭德懷同志》,湖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1頁。)這不是彭德懷的一句虛話,而是他公正無私、高尚胸襟的最完美的表露。他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始終把自己看成“只是黨和毛主席的一個兵”。(載《彭德懷羅瑞卿體察實情敢講真話》,軍事誼文出版社1993年版,第45頁。)
彭德懷嚴于律己、公正無私、光明磊落的胸襟,還突出地表現在他有錯必認,知錯即改,從不文過飾非。1943年3月,彭德懷就“民主自由平等博愛”問題發表了一次談話,刊登在《新華日報》華北版上。6月初,毛澤東致信于他,批評他談話中的一些提法是“不妥”的。1945年2月的華北工作座談會上對此又進行了批評。彭德懷認真接受并作了檢討,而且在后來的七屆四中全會上他一再作檢討。直至1962年6月他給中央的信中,還認為那次談話“不符合當時形勢”,因而“是有錯誤的”。(薄一波:《不能忘卻的懷念》載1988年10月23日《人民日報》。)1959年9月,已擔任國防部長的彭德懷到廈門前線視察,由于一時了解情況不夠,一天晚飯時對這個部隊的軍長、政委提出了與實情不符的批評。晚上彭德懷得知批評錯了,第二天就親切而又坦率地對他們說:“昨天我的批評,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啊!”(載《彭德懷羅瑞卿體察實情敢講真話》,軍事誼文出版社1993年版,第48頁。)彭德懷就是這樣,有錯必認,知錯即改。
不僅如此,更為令人敬佩的是,他還從不把錯誤諉過于人,總是實實在在,公正無私,襟懷坦誠地承擔責任,總結教訓。對于井岡山斗爭時期袁文才、王佐兩人之死,彭德懷1939年在同薄一波談起工作中要注意全面了解情況,防止偏聽偏信時,就直言不諱地講,袁、王之死,我負有責任。他二人對創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是有功勞的。此事追悔莫及,錯就錯在輕聽輕信上面。(薄一波:《不能忘卻的懷念》載1988年10月23日《人民日報》。)可謂磊落至誠。抗美援朝第五次戰役收尾,敵人反撲時,有一支部隊被隔絕于敵后,由于地形不熟,經驗不足,遭受嚴重損失。這次戰役一結束,彭德懷就嚴格檢查自己指揮上的責任。朝鮮停戰后,他又在全黨軍事系統高級干部會上主動認真地檢討自己的責任,使那些與彭德懷一起在朝鮮戰斗過的同志極為感動和于心不安。彭德懷有功不爭功,功勛卓著不居功;有錯必認,知錯即改;不諱言過錯,不推諉責任的崇高風范,充分反映了一個無產階級革命家嚴于自律、磊落光明的坦蕩胸襟和光彩照人的無私情懷。
彭德懷從不允許人家招待他,不買票的招待電影他不看,超過伙食標準的招待飯菜他不吃。他極端討厭請客送禮,對那種連吃帶拿的腐朽作風更是深惡痛絕。他總是當著那些愛請客的人批評說:“什么你請客?人民請客,國家請客!這種風氣要不得,慷公家之慨!”(載《在彭總身邊》,四川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64頁。)1955年他在煙臺視察時,對那里的招待所所長和管理人員講:招待費“只能招待外賓。你們想一想,主人自己每天大吃大喝起來,把自己當成外人,這個家還能當好嗎?不吃窮了才怪呢!尤其是首長們,本來工資就高,又白吃白喝白拿,再弄個雙份。為老百姓想一想,他們該生氣吧?這不象為他們當家做主的樣子吧?人家不喜歡這樣的當家人吧?升官發財搞特殊,這是國民黨的傳統,咱們共產黨人,不能向他們學習。”(載《彭德懷羅瑞卿體察實情敢講真話》,第58頁。)為此,彭德懷每次外出視察,在離開地方上車時,他都嚴格檢查是否多出了什么東西。一次,他發現多出了幾個捆好的簍子,就問警衛員是什么,警衛員說是人家送你的水果。彭德懷馬上嚴肅地說:“講過多少遍了,不許任何人拿公家的東西送禮,這是什么作風?是國民黨嗎?快搬下去。”(同上,第268-269頁。)彭德懷幾十年前的批評,拿到今天來看,也仍然切中時弊,振聾發聵。如果我們的干部都能像彭德懷那樣,吃吃喝喝、請客送禮、白拿多占等腐敗之風何愁不絕!
彭德懷對己嚴于自律,不搞特殊,也堅持反對下級和服務部門為領導人搞特殊。在一個著名的風景區,彭德懷得知一些小洋樓是專給中央來的首長準備的,哪一級住哪一層都有規定,有的樓一年到頭都空著。他難以成眠,半夜還圍著那些空著的小樓轉圈,并自言自語:有些人硬要把我們往貴族老爺、帝王將相的位置上推,還怕人家不知道,在這兒修了當今帝王將相的庵堂廟宇咧!
離開那個風景區時,彭德懷針對這件事,跟當地的一位負責人講:你們也許是真心實意尊重我們,但我也要真心實意告訴你們,我們不是帝王將相!你們這樣搞,是在群眾面前孤立我們嘛。人們看到這些長期關閉的房子,會怎么想?不罵娘,起碼他會覺得我們這些人太特殊了吧?這樣搞,又有什么必要?我們來了,住個普通招待所有什么不好?看看人民住的什么?我們革命,不就是為了打倒壓在人民頭上的貴族老爺嗎?(載《在彭總身邊》,四川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65頁。)這是何等的清正。∨c彭德懷比較起來,我們那些下去就熱衷于住高級賓館飯店,熱衷于吃喝玩樂的領導干部,不覺得自己脫離群眾太遠了嗎?不覺得自己已在脫離人民公仆的行列嗎?
彭德懷在工作和生活上不謀私利,清正廉潔,還突出表現在他公私極為分明和對親屬及身邊工作人員要求十分嚴格。1959年廬山會議后他離開國防部長辦公室搬家到吳家花園時,他把元帥禮服、常服、狐皮大衣、地毯、名家字畫等等,統統交了公。他寫“八萬言書”時,曾三次自己出錢購買紙和筆。警衛參謀告訴他,你屋里有紙也有筆。他則說:“這是為私人的事,不能用公家的東西寫。”(載《彭德懷羅瑞卿體察實情敢講真話》,軍事誼文出版社1993年版,第272頁。)1961年他第二次回鄉調查,正值他的侄子彭康志結婚。弟嫂龍國英想用他的小汽車接新娘熱鬧一下。彭德懷當即勸阻說:“三嫂子,不要搞這種排場啊,不要鋪張浪費。小車是公家的,怎么動用它干私活呢?不能去占公家的便宜,再說,這么搞,很不必要,會脫離群眾。”(劉景春:《彭德懷同志1961年回鄉調查》綜述》,載《湘潭師》學報)1984年第4期。)工作和生活中的彭德懷就是這樣,想到的總是國家和人民,惟獨沒有他自己。
彭德懷的一生,官不可謂不大,從軍長、軍團長到八路軍副總司令,從野戰軍司令員到西北軍政委員會主席,從志愿軍司令員兼政委到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長,因為工作所掌握的權力也不可謂不大,但他在工作和生活上公私一向極為分明,從來不為自己謀取私利,其清正廉潔的程度為一般人所想象不到。他身后一無所有,留下的是一顆不謀私利、克己奉公的丹心,一座不染一塵、極為清正廉潔的豐碑。
光輝楷模映日月,偉大榜樣垂千秋。彭德懷那優秀崇高的政治思想品格,是一筆不可多得的寶貴財富,永遠值得我們珍視和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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