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童真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問坐在她旁邊的社工芭芭拉:“你被強奸過多少次?”
小女孩的語氣漫不經心、腔調老練,似乎對這一切早已輕車熟路。
芭芭拉說:“我從沒被強奸過。”
小女孩很吃驚,轉過臉,認真地說:“我還以為大家都被強奸過呢,在學校,我們同學之間經常談論這個。”
這個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才10歲。
性侵她的人,是她67歲的父親。
年輕的母親卡拉金在童年的時候,也遭受到了性侵,她痛苦地說:
“父親在我還小的時候就猥褻了我,當時我才12。他一整年都在撫弄我。
我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醒來發現他在我身上,我把他推下去。
我向母親求救,母親說, ‘在我們窮人家庭,這沒什么,你父親喝醉的時候,對我也這樣’。”
上面這些內容和對話,在《窮忙》一書中,隨處可見。
一頁一頁,句句驚心。
她們受到性侵,這一切,都源于一個字:窮。
芭芭拉是高危兒童輔導項目的社工,在校老師們一旦發現那個學生在生活中,有遇到麻煩的跡象,便將這些孩子們委托給社工做心理疏導。
在芭芭拉提供幫助的13個兒童中,有12個受到性侵,前面坐在秋千上問她話的10歲小女孩,就是她救助的對象之一。
芭芭拉說:“小女孩長相甜美,可她母親酗酒成性,對她不管不問,她真的很慘,能熬到20歲就算不錯了。”
熬到20歲,是芭芭拉對她最樂觀的祝愿。
遺憾的是,這個小女孩在18歲的時候懷孕,并且不知道三個男人,哪一個才是孩子的爸爸。
研究發現,兒童在幼年時期,不論受到何種形式的虐待,可能都會導致過早的性行為,情感失依,使他們更傾向于通過性行為和早孕,來尋求情感上的親密寄托。
溫蒂·韋克斯是另一個例子。
她是孤兒,對自己的生母一無所知。養母會為了任何一件小事打她們。
她曾親眼看見一個小女孩尿在自己身上,被養母活活打死。
后來被寄養在第二個家庭。
那個家庭有兩個十幾歲的兒子,把她帶到地下室,脫她的褲子,她說:“你永遠都不會忘記,不管年紀多大,都不會忘記。到死的那一天,也不會忘記。”
后來她被一個離了婚又沒有孩子的女人收養,可保姆的兒子偷偷帶她到浴室,做一些奇怪的事。
當時的溫蒂·韋克斯才上二年級。
高中那年,溫蒂·韋克斯發現自己懷孕了,是一對雙胞胎,被強制流產。
她和不同的男人來玩,其中還有一個吸毒,沒地方住,就住收容所。
溫蒂·韋克斯找個男人想結婚。
最后卻發現這個男人,只是想靠著她吃軟飯。
蜜桃也是如此。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小被人收養。而她存在的最大價值,就是“養活這家人”。
從8歲開始,就在工廠干活。
夏天,她把熱燙的土豆,裝到桶里。那溫度,可以把人的皮燙掉。
至今她的胳膊,還有養母燙在她身上的懲罰標記。
后來她長大,有了月經周期,卻沒有人告訴她是怎么回事。
高中畢業,她第一次上床就懷孕了。
然后寄養她的家庭,把她踢了出去。
流落街頭的她被一個皮條客性侵,逼她做妓女。
蜜桃說,“我賣身了”。
她夢想過上田園式的生活,懷過好幾次孩子,可總是受傷。
她渴望得到一個男人的愛,可她遇到的男人不但搶她的錢,還會揍她。
她開始酗酒,吸食大麻,靠盜竊為生。
這一切,都是美國“窮忙族”中的底層女性。
因為“貧困代際傳遞”效應,她們生的孩子,在還沒有踏入社會的時候,就已經輸在起跑線上。
她們的孩子,只能繼承她們的貧窮,在底層繼續掙扎受罪。
《紐約時報》記者戴維·希普勒通過6年時間,深入到全國各地調查發現:
美國經濟經過50年的蒸蒸日上發展,可底層人民的貧窮差距比例卻沒有縮小,甚至還有擴大的趨勢。
這些底層人民,日出而作,日入不敢息。
辛苦勞動,無法改變命運。
洗車工無車可開,銀行職員的戶口只有2.02美元,醫學教科書女編輯十年的收入,也趕不上一個牙醫......
窮忙,窮忙,越窮越忙。
在窮與忙的泥沼中,始而循環,生生不息,看不到出頭之日,他們是美國的“窮忙族”。
他們掙扎,他們墮落,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
改變這一困境,最好的途徑就是教育。
但在貧窮面前,寒門教育也難上加難。
心理學專家羅伯特說,假如一個孩子得了注意力缺失癥(ADD),有財力的家庭會把孩子送到心理醫生那里,每周按時接受治療;
而貧窮的孩子,雖然也可能去看,可家長為了生存,不能保證每周孩子都來治療。
時間一久,孩子的差距就出來了,貧窮的孩子,打架斗毆停學,被關進少年感化院;
有錢的孩子,進了私立學校,考試成績拿了B和C。
漸漸地,階層的認知固化就會形成。
這有硬件上的原因。
--父母沒受過多少教育,工作忙,無暇輔導孩子的功課,無法給孩子一個更好的學習支持。
也有軟件上的。
--有些父母因為學生時代有過不愉快的經歷,把學校看成一個不友好的地方,能避則避,辛頓說:“我有70個學生,可我只見過8個家長。”
一名中學教師說:
“他們這些父母,通常不會檢查孩子的作業有沒有做,他們都是很低的工薪族,要上夜班,有時候學生一個人在家,還要熬夜照看弟弟妹妹,等父母回家時,孩子們都已經睡著了,所以學習只能靠自己。”
種種原因之下,部分底層學生根本就不在乎學習,他們說:“老師,我16了,我得出去工作,我有我的未來。”
自己不想學,老師也無從下手。
一位圖書管理員說:“他們不在乎自己被停學。”
第一天到學校給孩子上課的V小姐說:“一個孩子喊我是白人婊子。”
他們的認知水平,無法幫助他們打開視野。
擺在他們面前的,吸毒、懷孕、暴力,陷阱依然太多,而每一個陷阱,都可能讓他們萬劫不復。
還有一個就是教育資源的不公平。
貧困地區貝爾高中沒有管弦樂,老師們沒有固定的教室,她們的教具被放在一個可以推動的手推車里,她們看起來就像教學界的流浪漢。
而好的學校,教育資源卻很齊全,電腦,試驗,眼花繚亂的課外活動,管弦樂、象棋,應有盡有。
對底層人民來說,貧窮,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系列環環相扣的問題。
在美國貧困的地區,還有一個十六歲的男孩,連鉛筆都不知道怎么握。
科佐爾說:“今天,我不免感到諷刺和悲傷,我們的社會,正在剝奪貧窮孩子們的公平’競爭能力’。”
2012年5月,《窮忙》再版的時候,戴維·希普勒說:
“在這一版中,我更新了一些重要的數據統計,這些數據顯示,貧困人口的生活除了更加顯艱辛之外,基本沒有改變。”
上流階級依然牢牢地把控著權力和財富,底層貧窮階級依舊在疾病和貧窮的泥濘中寸步難行,這就是美國的階級固化。
即便他們GDP全球排名第一,也和窮人沒有關系。
他們永遠是社會的最底層。
無法改變,無力改變。
只能接受。
接受到麻木,麻木到連憤怒的權力都沒有。
在底層行尸走肉,互相傷害,打架、斗毆、酗酒、爛醉街頭。
甚至性侵離自己身邊最近的人。
然后把自己最親近人,變成為這個世界上的又一個棄兒。
一個人窮,可能是能力問題;
可一個階層的人都在窮,那一定是“系統”的那個環節出了問題。
戴維的《窮忙》,告訴我們,“勤勞,不能致富”,它不僅帶我們看清了“貧困的邊緣,還帶我們看清了貧困的深淵”。
脫貧需要一整套技術,合理的起薪,晉升的機會,清晰的目標,十足的勇氣,強烈的自尊心,沒有巨額債務,沒有疾病或者毒癮纏身,支持你的家庭,品行端正的朋友,政府機構的妥善幫助。
這些條件,缺一不可,否則麻煩就會接踵而來。
因為貧窮,意味著你無力去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