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馬上找來電鉆，放水。否則明天等絲綢博物館的專家來，打開棺木，一汪水攪成一鍋湯，誰都負不了這個責任。"一年后，再讀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鄭嘉勵當時的這句話，還是能強烈感受到搶救文物時的緊張氣氛。
一年后的5月15日，這個棺木里的秘密--黃巖南宋趙伯澐(音同云)墓出土文物保護成果展，在中國絲綢博物館揭曉。
"到目前為止，我們成功地把這批珍貴的絲綢文物，從火線上救下來了。"紡織品文物保護國家文物局重點科研基地副主任、中國絲綢博物館技術部副主任周旸有點激動，"就像跟時間賽跑，我們打開了趙伯澐老先生的風雅衣柜。"
村民造房挖出南宋古墓
竟是皇室成員
去年5月4日，在臺州黃巖區(qū)嶼頭鄉(xiāng)前礁村指導墓葬清理工作后，才過5天，鄭嘉勵便發(fā)表了《黃巖南宋趙伯澐墓發(fā)掘記》，講述了趙伯澐墓葬發(fā)掘時，頗為戲劇性的過程。
趙伯澐是宋太祖趙匡胤七世孫，他的父親趙子英曾任黃巖縣丞，出生在此的趙伯澐以黃巖為故鄉(xiāng)。
他一度在蘇州長洲縣做官，1195年期滿回黃巖。第二年黃巖孝友橋被大水沖毀，他帶頭重建，新建的橋命名為五洞橋，現(xiàn)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所以，趙伯澐在村民的印象里，是個名人。
1216年，趙伯澐病逝，與妻子李氏合葬于靖化鄉(xiāng)何奧(今前礁村)。
去年5月2日，前礁村的楊姓村民，在自家造房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紅色棺木。這個墓看起來很新，老先生很有保護意識，當晚就把在外工作的兒子叫了回來。大兒子看過之后說，可能是古墓，晚上9點向派出所報案。
作為從事宋元考古的專業(yè)工作者，當時就在現(xiàn)場的鄭嘉勵直覺判斷這可能是個百年不遇的"奇跡"。
考慮到棺木內(nèi)部可能早已進水，現(xiàn)場考古隊員就先在棺木上鉆孔。棺內(nèi)的積水，果然通過鉆孔，噴涌而出，先是短暫的污水，繼而是汩汩而流的清水，經(jīng)久不竭。
幸運的是，800年來，這塊安息地從未被打擾，這有賴于南宋人以防腐為追求的"深埋而密閉"的葬制:放進棺木后，在棺木與墓壁之間的少許空隙處，填進去松香、糯米汁、三合土，整體"澆灌"，石板壓頂。
近年發(fā)現(xiàn)的浙江南宋棺木，完好保存至今的，還有武義的徐渭禮墓、余姚的史嵩之墓，但都被盜掘過，這更讓趙伯澐墓顯得珍貴。
揭棺過程層層推進
77件服飾全國鮮見
之后，搶救的接力棒交到了中國絲綢博物館。
開棺過程費盡周折，棺木異常堅固，棺蓋與棺身以卯榫扣合，然后整體髹漆，嚴絲合縫。開棺后，為避免棺內(nèi)可能存在的水銀和毒氣，專家決定先敞開棺木透氣一晚。
去年5月6日早上，開棺。首先清理的是陪葬服飾，共得58件完整絲綢服飾，都是趙伯澐日常穿著。其中一件"蓮花紋"，在G20時已首次在中國美院和絲博露面。這件袍子的紋樣設計有典型的南宋味道:輕淡自然與端嚴莊重。
清理完陪葬服飾之后，還有一個重頭任務，就是"拯救"趙老先生尸身上的衣服。專家們在現(xiàn)場沒有草率打開，因為這一切都太難得了。
"墓主人靜躺棺中，穿戴整齊，骨骼完整，須發(fā)尚存……我們將墓主人整體抬出來，置入冰柜。"鄭嘉勵寫道。
尸體一直被存放在冰箱里，直到去年6月28日，實驗室一切就緒了，才運達絲綢博物館。
運回絲博館后，尸體先進行消毒，文物出土或多或少帶了微生物，低氧庫第一次為趙伯澐老先生開放，濕度95%的情況下，運行了56個小時，盡最大可能把有害的微生物消滅掉。
這是一具層層疊疊包裹的古人身體，在揭展之前，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專家先給他做一個CR掃描(計算機斷層掃描)，結果發(fā)現(xiàn)老先生的骨骼保存得非常完好，身高大約在1米7左右。
掃描后，發(fā)現(xiàn)他身上并沒有什么金銀財寶，但有一些發(fā)光點。根據(jù)經(jīng)驗推斷，應該是水銀，這是古人的防腐措施。后面的揭展過程中，專家果然在層層疊疊的絲綢服飾中間發(fā)現(xiàn)很多水銀。當然，工作人員對此也進行了一定的防護，畢竟水銀有毒。
揭展后，專家又從尸身上獲得一批衣服--趙老先生去世時，穿了8件衣服，8條褲子，1雙鞋子，1雙襪子，1塊手帕，1串手串。
"人死了就把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穿著，單衣、內(nèi)衣、夾衣、棉衣，層次很多，所以尸體身上的服飾不代表他生前就這么穿。"周旸說。
專家們還為老先生提供了一個隆重的場合:天眼室--在實驗室上部布置24臺攝像機，全方位、無死角、可回溯地把所有揭展過程記錄下來。
這次是首次復原，也是國內(nèi)第一次利用天眼做室內(nèi)考古，也是第一次把古人身上穿的衣服用三維形象記錄下來。館長趙豐說，以后也會用三維來進行展示。
周旸說，古人"事死如事生"，他死后穿在身上的衣服，更能代表當時的喪葬習俗和禮制。有了這次的全記錄，就能忠實復原趙氏宗室成員尸殮的過程。
這次考古，絲博館的專家共清理出77件完整的絲綢服飾，包括58件平時穿的絲綢服飾，以及19件完整的尸身服飾。如此系統(tǒng)的南宋男性(文官)服飾整套出土，在浙江尚屬首例，在全國也少有先例。
而在這次展覽上，你能看到其中23件實物。展覽將在中國絲綢博物館持續(xù)展出至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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