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洛·格瓦 何戴翰攝
9月8日，《攝影家格瓦拉》攝影作品展覽在北京三影堂攝影藝術(shù)中心開展，特約策展人、古巴切·格瓦拉研究中心秘書長、歐內(nèi)斯托·切·格瓦拉之子卡米洛·格瓦拉先生也應(yīng)邀來華。記者在卡米洛·格瓦拉先生下榻的G Hotel Beijing酒店對他進行了專訪。
“切·格瓦拉是一個極富人道主義精神的攝影家”
問：大多數(shù)中國人并不知道除了作為革命家之外，格瓦拉還是充滿激情的攝影家。您怎樣評價您父親作為一個藝術(shù)家的成就？
卡米洛·格瓦拉：切·格瓦拉很喜歡自己創(chuàng)作的攝影作品，他覺得攝影很有趣。這些照片的偉大之處在于，它們不僅展現(xiàn)了切·格瓦拉不為人熟知的另一面，更展現(xiàn)了切·格瓦拉所處的時代，展現(xiàn)了他對人民、對那個時代的態(tài)度。大家可以從他的攝影作品中，看到一個真實的格瓦拉。在他所處的時代，切·格瓦拉是一個極富人道主義精神的攝影家。而且，即使以藝術(shù)家的眼光來審視，這些照片的質(zhì)量也是相當(dāng)出色的，完全可以和世界頂尖攝影家的作品相媲美。
問：是什么促使您在切·格瓦拉犧牲45周年之際，在北京策劃舉辦亞洲首場《攝影家格瓦拉》攝影作品展覽？
卡米洛·格瓦拉：我相信作為藝術(shù)家的格瓦拉會很高興自己的作品能來到北京，他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很注重研究中國革命的歷史，也非常景仰中國的文化。我也很高興把北京作為這個攝影展在亞洲巡展的第一站。至于45周年，那是一個巧合，沒有人刻意設(shè)計。的確，這些照片早就應(yīng)該和中國觀眾見面了，這也是我所一直期望的事。但是這需要在中國找到相應(yīng)的合作者，而在此之前，我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如今我們找到了很好的伙伴，并且恰好在切·格瓦拉犧牲45周年的時候把我父親的作品帶到了中國，這實屬偶然。從這個角度講，我非常期待切·格瓦拉研究中心能夠同中國的學(xué)術(shù)組織建立起緊密的聯(lián)系，以便開展交流。也希望本次攝影展能夠擴大這種交流機會。
問：在切·格瓦拉研究中心的工作之外，您也是一名優(yōu)秀的攝影家。您和您父親的攝影作品有什么共通之處嗎？您覺得父親希望通過照片表達什么？
卡米洛·格瓦拉：和父親相比，我不認為自己是多么優(yōu)秀的攝影家，也很難把自己的攝影作品和父親的相提并論。所以，我想多談?wù)勱P(guān)于我父親的攝影作品。我父親喜歡盡可能地記錄下他生活中的所作所為、所見所感，他留下了許多著作。人們在閱讀過他的著作之后，或許就能在他的攝影作品中找到相應(yīng)的照片，體會到他在拍照那一瞬間的內(nèi)心世界。這些照片就如同切·格瓦拉的一部傳記，忠實地反映了切的思想，能夠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他眼中的世界。在他的攝影作品中，切·格瓦拉表達了他對生活的看法和態(tài)度，展現(xiàn)了他的價值觀和信仰。觀眾可以從中感知他人生的不同階段，看到他年輕時騎摩托車穿越南美洲的生活，他在古巴拉丁社當(dāng)攝影記者的生活，他當(dāng)古巴工業(yè)部長時的生活，等等。許多照片都極富象征意義。人們可以了解，作為攝影家、藝術(shù)家，他如何看待自己，因為他把自己融入了攝影作品當(dāng)中。
問：您覺得在父親的鏡頭里，有著怎樣的審美取向？
卡米洛·格瓦拉：他拍攝的對象都是他十分感興趣的。他的作品十分細膩。你可以看到，在他的鏡頭里，有瑪雅文化的遺址，有精美的建筑圖案，有貧苦百姓的日常生活，有孩子們的純真笑臉……盡管他用于拍攝的時間很少，但這些作品都具有相當(dāng)?shù)拿缹W(xué)價值。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做過一段時間的專業(yè)攝影師，他當(dāng)時拍攝的照片，比如公園的景色、公園里的戀人等等，都非常美。
“等革命勝利了，爸爸就帶你們到月亮上去玩”
問：對一些人而言，切·格瓦拉是神一般的人物。但是在您的眼里，切·格瓦拉是一個怎樣的父親，怎樣的丈夫，怎樣的男人？您能和我們分享一些小故事嗎？
卡米洛·格瓦拉：首先，切·格瓦拉也是一個普通人。同時，切·格瓦拉一生都在用自己的信仰和價值觀感染別人。作為家庭的一員，作為一個父親，他非常關(guān)心我們，非常敏感，很有人情味兒，這使我們覺得他十分親切。他常說，作為一個革命者，你可能要犧牲自己家庭的一部分，甚至犧牲自己的生命，來獲取革命的勝利。他為了革命犧牲了小家，但他總是盡可能地在家里多呆一些時間，和家人相處。
此外，每次他出國的時候，都會經(jīng)常往家里寄信、寄明信片，教給我們一些知識和道理。教育小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孩子很難聽懂大人的意思；于是他就喜歡給我們寫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并在結(jié)尾處彰顯寓意。他總是這樣努力增強自己對于家人的存在感，即使他本人可能無法在家呆著。
記得有一次，大概是因為我媽媽向他抱怨我在家里面表現(xiàn)不好，爸爸就給我寫信說，他在非洲遇到了一種巨型鱷魚，如果我再不乖乖的，他就要把鱷魚帶回古巴的家中，讓鱷魚來教我學(xué)規(guī)矩。這一招很管用。他常常在信里開類似的玩笑，好讓我們聽媽媽的話，做自己該做的事。
他的字里行間有著很深的感情。爸爸給我姐姐寫信，教育她一定要擔(dān)負起身上的責(zé)任，因為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是弟弟妹妹的榜樣。還有一次，爸爸給我弟弟寫信說，如果你們好好表現(xiàn)，等革命勝利了，爸爸回到古巴，“爸爸就帶你們到月亮上去玩！”我們兄妹幾個都激動壞了。
他懂得孩子的心理，知道孩子們喜歡新奇的、有意思的故事，他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和孩子們溝通著，潛移默化地教育子女，努力使自己和孩子們的關(guān)系更密切。
作為一個丈夫的切·格瓦拉，我該怎么評價呢？我知道他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丈夫，我母親是這么告訴我的。我母親寫了一本回憶他們6年婚姻生活的書——《魂去來兮》(Evocation)，中文版即將在中國出版，里面有很多充滿細節(jié)的故事，感興趣的話你可以去看看。
不僅是家里人，切·格瓦拉的朋友、同事，都會告訴你他是如何一個富有感染力的人。他樂于幫助每一個人，非常樂意。
問：您覺得切·格瓦拉之子的身份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您的人生軌跡？
卡米洛·格瓦拉：我的生活，我的一切選擇，甚至于我所處的時代，都受到了我父親的影響，這影響是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的。通常，孩子只是更多地被父母的言行所影響。而在我成長的過程中，由于我所生活的環(huán)境和時代，都深深受到了切·格瓦拉的影響，所以我所受到的父親的影響就更深刻。我工作的很大一部分內(nèi)容，就是傳播、推廣切·格瓦拉的思想，我希望能把父親的精神延續(xù)下去。
“切·格瓦拉不是第一個革命者，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問：切·格瓦拉已經(jīng)犧牲近45年了，但無論是在他生前支持他還是反對他的國家里，切都變成了精神偶像，備受崇拜，您覺得這是為什么？您覺得他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最寶貴的遺產(chǎn)是什么？
卡米洛·格瓦拉：切·格瓦拉是一個不容回避的形象。他相信這個世界有變得更好的可能。他始終在努力做一個更好的人，并為革命做出了很多犧牲。他時刻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旦發(fā)覺自己做的有所不妥，他就努力改進。他很敏感，很誠實，很正直。如果人民遭受痛苦，他會感到同樣的、甚至加倍的痛苦；人民的困難就是他的困難。作為一個領(lǐng)袖，他始終在努力去作出最佳的決定。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個值得為之奮斗的正確目標(biāo)，這正是他留下的最寶貴的遺產(chǎn)。即使你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人，如果你沒有為之奮斗終身的理想，那么你就無法留下真正的遺產(chǎn)，也無法像切·格瓦拉這樣，被無數(shù)的人所緬懷。
問：在本世紀(jì)初，中國有一部非常轟動的話劇《切·格瓦拉》，以切·格瓦拉的生平事跡為線索，對切不朽的革命激情和理想主義精神進行了追思，但同時也對革命者浴血得來的新世界所正在經(jīng)歷的種種變化進行了深刻反思。您怎么看待這個問題？在遠離革命的和平年代里，您認為切·格瓦拉精神的現(xiàn)實意義在哪里？
卡米洛·格瓦拉：我不認為這和“年代”有關(guān)。你并不總是需要拿起槍桿子，才能進行革命，因為我認為這個世界始終處于持續(xù)的革命之中。在一些國家，社會主義制度被成功地建立，而想要把社會主義制度帶給另外一些國家的努力則失敗了。這是事實，但這并不影響人們團結(jié)起來，為追求一個更加和諧和平衡的世界而奮斗。你知道，我們有一個聯(lián)盟叫做ALBA(記者注：美洲玻利瓦爾聯(lián)盟，前身為美洲玻利瓦爾替代計劃， 2004年在古巴首都哈瓦那成立，旨在加強拉美和加勒比地區(qū)國家間的經(jīng)貿(mào)合作和一體化進程，抵制美國倡導(dǎo)建立的美洲自由貿(mào)易區(qū)。2009年該組織更名為美洲玻利瓦爾聯(lián)盟)，ALBA在西班牙語中有“日出”的意思。這些南美國家建立這個聯(lián)盟，不僅僅是為了加強經(jīng)濟聯(lián)系，也是想要加強社會聯(lián)系——這本身也是革命的一種形式。雖然每次革命都有不同的發(fā)展趨勢，但切·格瓦拉的歷史告訴我們，革命者應(yīng)該是怎樣的，革命怎樣才能發(fā)展起來。雖然古巴革命已經(jīng)過去了幾十年，但是它仍然給我們呈現(xiàn)了一個很好的革命的例子。
問：作為切·格瓦拉研究中心的秘書長，您認為應(yīng)該怎樣把切的思想傳承下去？
卡米洛·格瓦拉：一方面，切·格瓦拉研究中心會進一步研究切·格瓦拉的思想，并通過組織有關(guān)格瓦拉的論壇，制作有關(guān)他的紀(jì)錄片，以及舉辦展覽等等，加深世人對切·格瓦拉思想的了解。另一方面，切的精神力量本身就是無窮的。以前，一位曾與切·格瓦拉共事的人說，切·格瓦拉繼承了革命前輩的精神，并把這種精神傳遞到下一代人的身上。切·格瓦拉不是第一個革命者，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會有更多的人做這樣的事情。我相信，人們在享受革命成果的同時，也會繼承他的價值觀、他的信仰和他的理想。
(感謝陶果玉協(xié)助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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