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題：喋血的畸形消費 巨大的監管漏洞
中國成為象牙走私首選目的地
IFAW亞洲區總代表葛芮表示：混亂的市場為非法象牙的加工銷售提供了很多方便，使中國成為犯罪團伙走私象牙的首選目的地。非法獲得的象牙只要能走私進入中國就可以很容易“洗白”
法治周末記者 蔡巖紅
溫潤乳黃的璧玉，低調中卻帶著尊貴的氣質，日漸稀少因此價格越發昂貴……這是多少人對象牙制品的印象，但這美麗飾品的背后卻隱藏著對現代野生象群殘忍無情的殺戮和唯利是圖的走私暗流。
記者近日在廈門海關下屬泉州海關石獅辦事處的罰沒物資倉庫里，看到11噸被堆成小山的象牙，有的還殘留著斑駁的血漬。不僅廈門海關，拱北海關和太原海關近期都查獲了涉案數目驚人的象牙走私大案。瘋狂的象牙走私背后折射的是部分人的畸形消費。
兩起走私案涉案象牙12噸
木板、銅礦砂、腰果……看似毫無關聯的貨物，其中隱藏的卻是同一個秘密——象牙。
陳某，福建莆田人，在當地某工藝美術城開有一家經批準的象牙制品店。由于象牙制品在市場上大受追捧，其店內的象牙工藝品很快便銷售一空。而他每年經批準獲得的象牙配額已不能滿足其對高額利潤的追求。陳某于是“另辟捷徑”，企圖通過走私獲得更多的象牙。
為了將走私計劃做到天衣無縫，陳某采取了“遠程遙控”、“國外驗貨”、“分批入境”、“夾藏走私”的手法。在入境環節，他利用何某的通關公司，以“報關”為掩護夾藏走私象牙進境。2011年年初至2011年8月，陳某先后從境外的象牙貨主趙某等人那里購買了多批次象牙，分別夾藏在銅礦砂、腰果等貨物中伺機走私入境。
當年8月31日凌晨，廈門海關成功抓獲在福建石獅某水療館密謀走私通關的犯罪嫌疑人陳某、何某，并查獲一批夾藏在銅礦砂中的象牙524支(根)；10月7日又抓獲同案境外貨主趙某。
隨后，廈門海關對該團伙被抓之前從境外發出可能載有走私象牙的集裝箱進行跟蹤。果然，9月13日至10月28日，陸續查獲夾藏在“腰果”、“藍濕牛皮”等進口貨物中的象牙，共計1590根(段)。并在陳某經營的工藝店內查扣象牙31根(塊)。
至此，廈門海關共查扣陳某團伙走私象牙及制品2154支(根、段)，合計7.68噸，價值人民幣約3.78億元。這也是全國海關查獲的最大一起象牙走私案。陳某、趙某最終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何某獲刑7年。
2012年11月8日，廈門海關再度掌握情報，一個以柳某為首的走私象牙團伙將在關區內運輸、銷售走私象牙。經過周密計劃，廈門海關兵分多路進行堵截抓捕，在晉江高速公路入口截獲兩輛載有涉嫌走私象牙貨車，該團伙主要成員柳某在其泉州住所處落網。同時，廈門海關對該團伙租用的倉庫進行搜查，發現夾藏于木板中的走私象牙共計4.2噸，價值人民幣約2.25億元。
經查，垂涎于象牙走私、販賣的巨額利潤，柳某、張某(在逃)自2012年4月起，聯合出資300萬美元在非洲購得7噸多象牙，并采購大量木板作偽裝，將象牙藏匿其中。為了迷惑海關監管視線，柳某團伙還將該批“木板”轉運至馬來西亞再走私至中國，并由境內銷售人員聯系買家將象牙分批次運輸銷售。
目前，柳某團伙走私象牙案已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
合法工廠的走私貓兒膩
在廣東中山，一個合法備案的象牙制品工廠，卻暗自從非洲收購國際貿易保護公約明文禁止收售的象牙走私入境，涉案象牙及其制品達1.04噸。
事情回溯到3年前，2010年末，拱北海關緝私局接到舉報，在中山坦洲，一個隱藏在兩棟5層小樓的某工藝制品廠涉嫌走私象牙。經過連續多個月的摸排，緝私警摸清了走私象牙的存儲和加工情況。一個跨越兩岸三地、涉及境外人員，從非洲經馬來西亞、香港、臺灣等地走私象牙及象牙制品的專業團伙浮出水面。
在掌握到該團伙有一批象牙即將經香港走私進境的情況后，拱北海關緝私局決定采取抓捕行動，共抓獲姚某、吳某等主要涉案人員9人，繳獲象牙原牙及制品共計2763公斤、猛犸牙54公斤。
經查，香港人莊某將象牙原牙藏匿在佛山某金屬回收公司來料加工的貨物中從香港走私入境，通過轉關、中途轉運，由吳某轉運回中山的犯罪事實。
另一調查小組對于案件中在高速公路上查扣的169公斤象牙制品的來源追查，最終查清，該批象牙制品偽報品名由臺灣走私入境并轉運至深圳后，由團伙成員吳某提貨并偷運回中山。經過一個星期的細致清點，確定了涉嫌走私的象牙原牙868公斤、象牙制品169公斤。
專案組通過深入查找，還截獲了該團伙有一個貨柜的象牙已經運抵香港的信息。專案組立即將該信息通報香港海關。香港海關在香港碼頭查扣該貨柜，繳獲象牙原牙1898公斤。
2013年8月，廣東高院作出終審判決，姚某、吳某分別獲刑14年、12年。
象牙走私 互聯網也瘋狂
如今，不管是內陸還是沿海，在巨額利潤的誘惑下，象牙走私無孔不入，通過互聯網進行的象牙走私活動暗流涌動。近日，太原海關查獲一起網絡走私象牙案，現已查獲象牙材料及制品72公斤。
2013年9月11日，太原海關緝私局接到線索，稱由日本寄往山西的一份中國郵政郵件內有疑似象牙材料。經專家鑒定，郵件內疑似象牙材料為象牙。
隨后，太原海關緝私警對郵件寄件人趙某、接件人王某情況進行初步摸查，發現趙某系王某在日本留學的女兒。2013年9月14日，緝私警將趙某、王某抓獲，并對郵件開包查驗，發現象牙材料15包，共計重量10公斤。
經查，趙某在日本留學期間，通過網站在日本購買象牙，通過QQ聯系國內買家及確定象牙數量、規格、價格，國內買家通過淘寶拍下貨物并用支付寶支付貨款，再以郵寄方式將象牙夾藏在書籍、光盤等貨物中瞞報進口，象牙由其母親在國內接收，并將象牙郵寄給客戶，構成“日本購貨—QQ聯系—支付寶支付—郵寄夾藏—國內郵寄”的完整走私鏈條，共涉及全國16個省(市)38人。
畸形消費致象牙走私猖獗
記者從海關總署了解到，目前國內瀕危物種走私案件總體上呈逐年增長的態勢。截至今年8月份，海關緝私部門今年查處走私瀕危物種及其制品刑事立案85起，同比上升了9.6%，涉及的瀕危物種主要包括象牙、羚羊角、穿山甲、熊掌等。
瘋狂的象牙走私背后折射的是部分人的畸形消費。象牙被稱為是“收藏界的白色金子”。據業內人士介紹，1990年以前，1公斤的象牙市價不超過1000元，現在黑市1公斤已炒到了兩三萬元。近20多年來，象牙的價格漲了二三十倍。
據了解，1989年《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將非洲象列入附錄I，象牙的國際性商業貿易被徹底禁除。2006年9月《瀕危野生動植物進出口管理條例》實施，該條例切斷了象牙進口的傳統渠道。市場上的象牙價格一度驟降。近年來，隨著中國消費者錢袋鼓漲，以及一些人的畸形消費觀念，重燃了對象牙的大量需求。加之2008年中國獲CITES批準一次性從非洲四國購入62噸象牙原料，更加刺激了市場對象牙的追捧，象牙被作為投資題材炒作，象牙藏品價格也以每年接近翻番的速度暴漲。
據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簡稱IFAW)調查了解，僅在2011年一年間，象牙原料每公斤價格就從1萬元上漲至1.5萬元至2萬元。而在中國從非洲拍賣象牙前，2006年市場上象牙原料的價格為每公斤4500至6000元人民幣。短短的幾年時間，在新的合法象牙原料進入中國后，市場的原料價格翻了三四倍。
然而高昂的價格并未使市場需求冷卻。IFAW曾對國內象牙市場進行抽樣調查，發現在所謂合法象牙市場掩護下的違法售賣象牙現象極為猖獗。而這種情況至今未有改觀。
象牙市場監管存在漏洞
據了解，中國國內的象牙市場管理采用收藏證和特許經銷的制度，即象牙加工銷售商必須經過國家機關資格審核，每一件銷售的制品也必須一對一配有國家林業局頒發的收藏證。“然而我們監測發現，這一管理模式還存在巨大的漏洞。”IFAW調研人員說。
IFAW曾依據官方公布的審批名單和隨機選擇，對北京、上海、廣州和福州4個地區的158家象牙加工廠和經銷點進行了走訪，發現非法象牙經銷點數量是獲得政府部門審批的經銷點和加工廠數量的近兩倍。同時，國家審批的經銷點及加工廠中半數以上也存在種種違規違法操作現象。
“例如廣州一家加工廠，曾多次被舉報制售非法象牙制品。而目前，該工廠已經取得銷售資格，卻仍在高調制造和銷售非法象牙制品。當然還有很多沒有銷售資格的非法商家半公開地違法銷售象牙，甚至是倒賣收藏證。”IFAW調研人員說。
IFAW亞洲區總代表葛芮表示：“混亂的市場為非法象牙的加工銷售提供了很多方便，使中國成為犯罪團伙走私象牙的首選目的地。非法獲得的象牙只要能走私進入中國就可以很容易‘洗白’。”
商家在高額利潤的驅使下，不遺余力地宣傳銷售象牙制品，甚至鋌而走險走私、制售非法象牙，完全無視大象劇減將給全球生物多樣性帶來的不可估量的損害及其瀕危狀況。
今年10月初，IFAW發布《揭秘象牙貿易真相》中指出，僅在2012年一年的時間里，就有數十萬頭非洲象慘死在盜獵者的槍彈屠刀之下。盜獵者甚至在國家公園內投毒以獲取象牙，在過去的幾周內，津巴布韋最大的國家公園——萬基國家公園內，就有81頭大象遭到氰化物毒殺后被盜走象牙。在今年3月不到一周的時間里，乍得共和國同樣有86頭大象慘遭獵殺，其中33頭甚至是已經懷孕的母象。“盜獵者甚至用軍用武器掃射整個大象家族，將它們趕盡殺絕，連剛長出一點小牙的幼象也被砍去臉部，取走象牙。”葛芮說。
葛芮認為，這樣大規模的野生動物貿易和消費從來就不是中國的“傳統”和“文化”。它是在野生動物遭到盜獵、走私、運輸和買賣整個鏈條高度產業化的今天的一個畸形惡果。參與經營和消費的人群從來就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有著“另類”需求的少數人。
對此，有專家表示，打擊象牙走私不能僅依靠海關一家，應該海關、工商、林業等部門相互配合，形成合力。根據IFAW的一項調查，70%的中國人并不知道獲得象牙需要殺死大象，而80%的公眾表示，知道真相后，不會消費象牙制品。
（編輯：SN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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